*不好意思终于忙完毕设了,磨磨蹭蹭重新开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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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格纳斯第三十次呕吐之后,卡塔丽娜终于开始担心了。
“我真的觉得你有可能发烧了。”
“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过你我现在特别不舒服,是的,”马格纳斯冷漠地说,“我可能要死了,但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都不在乎。”
“不该吃那只天竺鼠的。”拉格纳喋喋不休地嘀咕着,似乎依然心怀怨恨。
“我觉得我已经虚弱到完全没法照顾自己了。”马格纳斯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那个关心他、并且没有拿他的痛苦开玩笑的人。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并且他觉得自己现在表演得很优秀,“卡塔丽娜,你能——”
“我是不会把能够拯救生命的魔法和精力浪费在整夜过度饮酒和高空盘旋造成的不适上的。”
当卡塔丽娜板起脸的时候,一切就都完了。或许把他自己丢进拉格纳温柔的、绿色的仁慈中会更加有效。
马格纳斯正想这么试试的时候,卡塔丽娜若有所思的宣布道:“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尝试一些当地盲呆的医术。”
然而,在秘鲁这个区域的盲呆们行医的方式是用一只天竺鼠摩擦被病痛折磨的患者的身体。
“我命令你们停下这个!”马格纳斯抗议道,“我是个巫师,我能治疗我自己,而且我还能把你的脑袋炸飞!”
“哦,不。他精神错乱了,他疯了,别听他的。”拉格纳说,“继续使用那只天竺鼠!”
那位拿着天竺鼠的女士淡定地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然后继续着手里的天竺鼠活计。
“躺回去,马格纳斯。”卡塔丽娜说到。她的思想极为开放,对于探索医学的其他领域也总是兴致盎然,而且她显然非常愿意让马格纳斯成为她那些医学游戏中倒霉的小白鼠,“让天竺鼠的魔力流过你的身体。”
“没错,就是这样。”拉格纳咯咯地笑着响应道。他的思想可一点儿都不开放。
马格纳斯并没有跟拉格纳一样觉得这整个过程有多么搞笑。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吃过很多次佳木(Djamu)[1]。那里面有山羊的胆汁(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运气不好的时候会是短吻鳄的胆汁)。不过天竺鼠和佳木都比在英国时某人试图对他进行的放血疗法要好得多。
也正是因为他觉得盲呆们的药物通常相当折磨人,他才会希望他们能在他好一点儿之后再对他施加这些医疗手段。
马格纳斯试着逃脱了几次,但都被强行按了回去。后来卡塔丽娜和拉格纳喜欢上了表演他试图把天竺鼠一起带走的样子,据说那时候他还喊着“自由!”以及“我现在是你们的主人了!”
很明显,马格纳斯可能依然有些微醺。
在整场可怕的折磨的最后,一只天竺鼠被解剖检测内脏以确认治疗是否有效。而看见这个场面的马格纳斯立刻再次呕吐了起来。
×××
几天之后,在利马,在一切创伤和天竺鼠事件过后,卡塔丽娜和拉格纳终于重新信任他并允许他喝了一杯酒——只有一杯,而且他们还无礼地严密监视着他。
“你之前说过什么来着,在‘那晚’。”卡塔丽娜说。
卡塔丽娜和拉格纳都称它为‘那’,而且马格纳斯能听出他们每次都在用大写字母强调这一点。
“别担心,”马格纳斯轻巧地说,“我已经不再想要变成一颗仙人掌并且生活在沙漠里了。”
卡塔丽娜眨了眨眼,然后畏缩了一下,显然回想起了点什么,“我不是想说这个,但还是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是指人类,还有爱。”
马格纳斯很不想回忆他在心碎的那晚曾乞怜般喋喋不休地说过的任何事。沉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马格纳斯拒绝沉湎。沉湎是大象,抑郁的人,还有抑郁的大象才会做的事。
尽管没得到回应,但卡塔丽娜还是继续道,“我生下来就是这个颜色。作为一个婴儿我并不知道怎么使用伪装魔法。我始终没法变成像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尽管那并不安全。我的母亲看见我就知道了我是什么,但她瞒住了所有人。她偷偷地把我养大。她用尽一切办法保护我的安全。她经历了一场巨大的不幸,但她却回报以爱。我治疗每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以她的名义行医。我用我做的一切来纪念她,让她知道当她拯救了我的生命的时候,她其实穿越世纪拯救了无数的人。”
她递给拉格纳一个深沉而认真眼神。拉格纳正坐在桌边不太自然地盯着他自己的手,但他还是接过了话头。
“我的父母认为我是个仙灵的孩子还是什么的,我猜,”拉格纳说,“因为我是春天的颜色。我母亲过去常常这么说。”他补充道,脸上泛起了一点翠绿色,“很显然事实要比那个更加复杂一些,但是从那时起他们就很爱我。他们总是很爱我,尽管我总是搅得周围不得安宁。妈妈告诉过我,我总是像个婴儿一样爱发脾气。但当然,那已经是过去了。”
这段陈述后是一阵礼貌的沉默。
仙灵的孩子,马格纳斯想,相较于恶魔欺骗了或者伤害了一个女人——或者,更加稀少的情况,一个男人——而且现在孩子的印记还不断地提醒着父母们的痛苦来说,会更容易被接受。巫师们总是那样诞生的,来自恶魔和痛苦。
“当我们感到与人类渐行渐远的时候,我们应该铭记这点:”卡塔丽娜说,“我们欠人类的爱很多。我们的永生源于人类爱的恩惠,他们为异类的孩子轻摇着摇篮,没有绝望,也没有转身离开。我知道我的传承、我的灵魂来自何处。”
他们正坐在屋外的花园里,高墙环绕着他们,但卡塔丽娜总是他们之中最小心谨慎的一个。她在黑暗之中看了看周围,然后才在桌上点起了蜡烛。火光从她窝在一起的双手中跃出,将她的白发染得像丝绸和珍珠一般。在突如其来的光线中马格纳斯能看见她的微笑。
“我们的父亲是恶魔,”卡塔丽娜说,“而我们的母亲是英雄。”
确实如此,当然,对他们来说是这样。
大部分巫师生来就带着不容错认的记号标志着他们是什么,有些小巫师的夭折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抛弃或者杀死了他们认为的反常生物。也有一些像卡塔丽娜或是拉格纳那样的则在父母大于恐惧的爱中被养大。
马格纳斯的巫师标记是他的眼睛:竖瞳,和在某些的角度下会发光的金绿色。但这些特征并不是立即显现的。他出生时并没有卡塔丽娜的蓝皮肤或是拉格纳的绿皮肤,他出生时看起来就像个有着与众不同的琥珀色眼眸的人类婴儿。马格纳斯的母亲很长时间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父亲是个恶魔,直到有个早晨她走向摇篮时看见他的孩子用一双猫眼盯着她。
她马上知道了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那一晚用他丈夫的形象来找她的东西并不是她的丈夫。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再也不想活下去了。
她也确实没有。
马格纳斯不知道她是不是英雄。他那时还没有长大到能够知晓她的生活,或者完全理解她的痛苦。他没法像卡塔丽娜或是拉格纳那样确定。他也不知道当他母亲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是依然爱他的,还是所有的爱都已经被黑暗抵消。那应该是一种比他的朋友们的母亲所经历的更为可怕的黑暗,因为马格纳斯的父亲并不是普通的恶魔。
“而我曾见撒旦堕落,”马格纳斯对着他的酒低喃,“如同闪电从天堂坠下。”[2]
卡塔丽娜回头看他,“那是什么?”
“为你们的名字已被记录在天上而欢喜[3],我亲爱的。”马格纳斯说,“我太感动了所以我得大笑着再来一杯,这样我才可能会不流泪。”
在那之后他到外面又散了个步。
他现在想起来在那个黑暗醉酒的夜晚他为什么会告诉他们他想要去莫克瓜了。马格纳斯只去过那个小镇一次,而且并没有呆上很长时间。
“莫克瓜”在盖丘亚语里的意思是“宁静之地”,而那个小镇也正是那样,这也正是为什么马格纳斯在那儿感到不舒服的原因。安静的鹅卵石街道和有着孩子们喜欢的锻铁喷泉的广场都不适合他。
马格纳斯的生活哲学是保持移动,而正是像莫克瓜那样的地方让他了解到保持移动的重要性。如果他不这么做,有些人会发现他真实的样子。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怕,但他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像警告般回响着:保持明亮而持续的运动,否则整个幻象就会崩塌。
马格纳斯记得躺在夜晚的沙漠中,在那些银色的细沙上想着那些他无法归属的宁静之地,有时候他是如此地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他的宁静之所,就像他相信时光的流逝、生活的乐趣、和命运绝对的残酷不公一样。不可试探主你的神[4]。
试探天使也是不明智的,哪怕是堕落的那种。
他摇摇头甩走记忆。即便如此,也总会有另一场冒险。
你可能认为马格纳斯那醉酒放纵的惊人夜晚和不计其数的犯罪一定是他被逐出秘鲁的原因,但事实并非如此。马格纳斯神奇地被允许回到秘鲁。很多年之后他独自回到秘鲁时,他确实开启了另一场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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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jamu是古拼,现在的拼写是Jamu,是印尼的传统草药的总称。
[2] “I saw Satan fall like lightning from Heaven.”出自路加福音(Luke) 10:18
[3] “Rejoice that your names are written in Heaven” 出自路加福音(Luke)10:20
[4] “Thou shalt not tempt the Lord of God” 出自马太福音(Matthew)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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