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癌,日常“有生之年”。以及希望看到这句话的你开心。

【贝恩纪事翻译】第四章:午夜继承人(Part 2)

*看前注意你懂的

*黑体是原文斜体,下划线原文是大写(可能没标全,但是大概吧

*本节副标题:把叛逆的小男孩公主抱回家还要顺便调/=/=/戏一下人家爸爸然后关心一下人家妈妈的忧郁猫眼美男到底是什么人间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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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学院跟马格纳斯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高大、纯白,而且壮观,它的塔楼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条白线。暗影猎人的学院总是建得如同纪念碑一般,以便抵御恶魔和时间的破坏。当大门打开的时候,马格纳斯再次见到了那巨大的石质入口通道和两段石阶。

 

一位有着狂野的红色卷发的女士应了门,她的脸上写满了困倦和起床气。马格纳斯很确定自己见过这张脸,但却又记不太清了。“有何贵干,巫师?”她问道。

 

马格纳斯把肩上的负担转移到了臂弯中。男孩儿很高,而马格纳斯已经带着他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烦躁让他的回答变得相当尖锐,“我希望你去告诉威尔·海伦戴尔,我把他的小崽子送回来了。”

 

那女人瞪大了眼。她留下一声令人映像深刻口哨,然后突然就消失了。片刻之后,马格纳斯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梯上缓步走下。

 

特莎和学院一样,几乎没有怎么变化。她依然有着二十五年前那张光滑而年轻的面庞。马格纳斯想,她一定是在马格纳斯最后见到她的三四年中就停止了衰老。她的头发被编成了棕色的长辫,垂落在她一侧的肩头。她的一只手中举着魔光,而另一只手的掌心则有着一个闪光的小球。

 

“我们上过魔法课,是吧,特莎?”马格纳斯问到。

 

“马格纳斯!”特莎惊喜地叫到,她严肃的脸上亮起了一个欢迎的笑容,将一阵甜蜜的痛楚送到了马格纳斯的心头,“但他们说——噢,不。噢,你在哪儿找到杰米的(Jamie[1])?”

 

她走到楼梯的底端,走近马格纳斯,用一种近乎恍惚的姿势爱抚着男孩儿潮湿的脑袋。马格纳斯从那个姿势中看到了她是如何转变的,看到了根深蒂固的母性——那是对她创造的、珍视的那个人的爱。

 

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巫师能够拥有他们自己的血脉。只有特莎能够得到这份经历。

 

马格纳斯在听到楼梯上的另一阵脚步声时,终于将视线从特莎身上转开。

 

马格纳斯对于男孩儿威尔的映像太过鲜明,以至于见到现在的威尔本人时有些震惊。他变老了,肩膀也变宽了,但依然顶着一头乱发和一双盈满笑意的蓝眼睛。他看上去和以前一样英俊——或许甚至比以前更英俊了,因为他看起来更加开心了。马格纳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更多时间刻下的笑纹,随后意识到自己也微笑了起来。他意识到威尔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俩是朋友。

 

威尔的脸上也露出了相识的喜悦,但在他看到马格纳斯抱着的负担时,担忧取代了其他所有的表情。

 

“马格纳斯,”他问到,“詹姆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马格纳斯思索着答到,“嗯,让我想想。他先是偷了一辆自行车然后双放手地骑着它穿过了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然后又试图爬上纳尔逊纪念碑(Nelson's Column)和纳尔逊打上一架。之后我把他跟丢了一小会儿,当我再次追上他时,他正踉跄地走进海德公园(Hyde park),还闯入了蛇形湖,张着双臂大喊着‘鸭子们,迎接我成为你们的国王’。”

 

“我的天啊,”威尔道,“他一定是醉得讨厌。特莎,我再也受不了了。他用他的生命冒着可怕的风险还将我所珍视的所有规则拒之门外。如果他再这样满伦敦地炫耀自己,他一定会被召回伊德里斯(Idris)然后被关在那儿和盲呆们保持距离的。难道他意识不到这点吗?”

 

马格纳斯耸了耸肩。“他还不合时宜地向一位卖花的老奶奶,一条爱尔兰猎犬,一顶他闯入的房间中的无辜帽子,以及我进行了求爱。我想补充一下,我并不认为他对我的赞美是真心的,尽管我确实令人着迷。他告诉我说,我是一位美丽而耀眼的女士。接着他就突然被一辆从多弗(Dover)驶来的列车撞倒了,我想这时把他送回家、让他回到家人的怀抱中已经太晚了。当然了,如果你更希望我把他丢到孤儿院里去的话,我也完全能理解。”

 

威尔摇了摇头,此时他的蓝色眸子中有了几分阴霾。“布丽奇特(Bridget),”他叫道。噢,对,马格纳斯想到,这就是那个女仆的名字。“叫无声圣者来。”威尔说。

 

“你是说叫杰姆(Jem)来,”特莎沉下声音道,她跟威尔对视了一眼。——马格纳斯只能把这形容为婚姻的对视,这是完全互相了解并且同样爱慕着对方的两个人的对视。

 

这挺让人讨厌的。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他仍然是位无声圣者?”

 

威尔给了马格纳斯一个白眼,“那确实是个终身职位。来吧,把我的儿子给我。”

 

马格纳斯让威尔从他的臂弯中接过了詹姆斯,如果男孩儿再潮湿一些的话他的双手现在应该会感到更加轻松。然后马格纳斯跟着威尔和特莎的上了楼梯。他们显然重新装修过学院的内部。夏洛蒂[2](Charlotte)那漆黑的客厅里现在有着几张看起来相当舒服的沙发,墙上也贴上了浅色的锦缎。高大的书架上排满了书籍,还有书籍上涂着金边的装订本。马格纳斯很确定那些书页都被翻阅过很多次。很明显,特莎和威尔都还是喜欢阅读的人。

 

威尔把詹姆斯安置在了一张沙发上,特莎迅速地找出了一条毛毯。马格纳斯正要离开,却被威尔抓住了手腕。

 

“你能带杰米回来真是太好了。”威尔说,“你总是对我和我的家人们很好。我那时候只是个男孩儿,所以并没能对你表达出应有的感恩。”

 

“你那时已经足够棒了,威尔。”马格纳斯说,“你还成长得更好了。而且,你既没有秃顶也没有发福。看来你们这种四处奔波、对抗邪恶的生活至少对于在中年时期保持匀称的身材是有帮助的。”

 

威尔大笑了起来,“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接着他犹豫地说到,“关于杰米…”

 

马格纳斯紧张了起来。他并没有想要让威尔和特莎过分担心。他都没有告诉他们詹姆斯曾失足落进蛇形湖,而且在溺水时几乎没有试着自救。他那时似乎并不想离开湖水冰冷的深度:他先是反抗想要把他拽出来的马格纳斯,上了岸又把脸埋在双臂之中,让自己苍白的面颊紧贴在河堤潮湿的土地上。

 

有那么一刻马格纳斯觉得他是在哭泣,但当他走过去查看男孩儿的情况时,他发现男孩儿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他那双残酷的金眸紧闭着,这再次让马格纳斯想起了曾经的迷失男孩儿威尔。马格纳斯温柔的摸了摸他潮湿的头发,用他最和蔼的声音叫道,“詹姆斯。”

 

男孩儿苍白的手在漆黑的土地上伸展着。海伦戴尔的家族戒指在他皮肤的映衬下闪着微光,他的袖子底下也有某种金属的边缘在反光。他的双眼紧闭着,黑色的睫毛像是两弯衬着他颧骨的墨色新月。那些翘起的睫毛末端挂着闪光的水珠,让他看起来有种醒时没有的不愉快。

 

格蕾丝(Grace)。”詹姆斯在睡梦中喃喃道,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马格纳斯并没有感到生气:他自己很多时候也会盼望仁慈的恩赐。他弯下腰把男孩儿抱到了臂间,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头。在睡梦中的詹姆斯看起来平静而天真,像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这不像他。”威尔说,而特莎已经把毯子盖在了男孩儿的身上,紧紧地裹住了他。

 

马格纳斯挑了挑眉,“他可是你的儿子。”

 

“你想暗示什么?”威尔诘问到。这一刻马格纳斯感觉眼前一闪,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有着杂乱黑发和闪亮蓝眸的男孩儿站在他的客厅里愤恨着整个世界,更愤恨着他自己。

 

“确实不像他。”特莎也同意这个说法,“他总是很安静,很好学。卢西(Lucie)才是鲁莽的那个,但他们俩都是善良、好心的孩子。在聚会上杰米总是拿着他的拉丁语书籍蜷在角落里,或者跟他的生死拍档(parabatai)说着私密的笑话。他总是让马修(Matthew)和他自己远离麻烦。他是唯一一个能让那个懒惰男孩儿去学习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个浅笑,流露出她对儿子的生死拍档的喜爱,不管他曾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但现在他总是在外面厮混,做着那些最可耻的事情,也听不进任何的道理。他不听任何人的话,我知道你说起威尔的意思,但威尔在行为不端的那些日子里是孤独而悲惨的。而詹姆斯则在他的一生中都被爱包裹着。”

 

“这是背叛!”威尔抱怨到,“我先是被我最好的朋友残忍地诽谤了,现在又被我最珍爱的妻子诽谤,这是嘲笑,而且损坏了我的名誉…”

 

“你还是那么喜欢装腔作势啊,威尔。”马格纳斯道,“而且也依然那么地帅气。”

 

他们都长大了,因为他俩看起来都没有受到惊吓。特莎挑了挑眉,这让马格纳斯从她身上看到了她儿子的影子。他俩都有着富有表现力的弯眉,让他们的脸看起来充满了询问和快乐,尽管詹姆斯的脸上的快乐更加苦涩。

 

“请停止和我的丈夫调/=/=/情。”特莎道。

 

“我不会了。”马格纳斯答应到,“但我得缓一缓以跟上你们的节奏。毕竟我在你们传信说生了儿子,而且母子平安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你们的消息了。”

 

威尔看起来很惊讶,“但我们让摩根斯坦一家(Morgensterns)在去纽约拜访怀特劳斯(Whitelaws[3])时给你代过几封信啊。你才是那个一直没有回复的人。”

 

“啊,”马格纳斯应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对此毫不意外。这才是暗影猎手们的典型行为。“摩根斯坦一家一定是忘了把信送达。多么粗心啊!”

 

他看见特莎看起来也不怎么惊讶。她既是巫师也是暗影猎手,但跟两者都不怎么相似。暗影猎手深信他们的血脉高于一切,但马格纳斯相信很多拿菲力人都不会友好地对待一位身怀魔法且不会衰老的女士。

 

尽管他觉得他们之中没有谁会敢在威尔面前对她不敬。

 

“将来我们会更加小心地挑选托付信件的对象的。”特莎果断地说,“我们太久没联系了。能见到你来伦敦,我们和杰米是多么的幸运。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为了公务还是娱乐?”

 

“我倒希望是快乐的公务。”马格纳斯告诉她说,“但不是,是个挺无聊的原因。一位暗影猎手找我来的,我想你应该认识她——塔蒂阿纳·布莱克索尔(Tatiana Blackthorn)?这位女士曾是个莱特伍德(Lightwood),是吧?”马格纳斯转向威尔,“而且你的姐姐塞西莉(Cecily)还嫁给了他的兄弟。吉尔伯特(Gilbert)还是加斯顿(Gaston)来着?我对莱特伍德家的记忆力不太好。”

 

“我曾祈求过塞西莉别把自己变成一条莱特蠕虫(Lightworm)。”威尔嘀咕着。

 

“威尔!”特莎叫到,“塞西莉和加布里埃尔(Gabriel)在一起很开心。”

 

威尔极为夸张地把自己甩到了扶手椅上,在路过他儿子时还富有深意地轻轻爱抚了一下对方的手腕。

 

“至少你得承认,泰丝(Tess[4]),塔蒂阿纳疯得就像是只被困在茶壶里的耗子。她拒绝跟我们所有人交流,这其中也包括她的亲兄弟,因为她觉得我们都插手了她父亲的死亡。事实上,她说是我们无情地杀害了他。所有人都试图纠正过,那时无情杀害她父亲的是一条吃了她丈夫的巨大蠕虫,而且那虫子还吃了一个仆人作为餐后甜点。但她依然固执地躲在庄园里,拉上所有窗帘一个人生闷气。”

 

“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她失去了她的孩子。”特莎说,“而且她是跟我们说过一次话的,在伊德里斯。”她由前往后梳理着她儿子的头发,脸上写着担忧。威尔看向詹姆斯,然后沉默了下来。

 

“布莱克索尔夫人已经确认从伊德里斯回到她的家族庄园了,所以我可能会去拜访她。她通过惯例的暗影魅族渠道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向我许诺说,如果我能过来为她的女儿施加几个提升吸引力的咒语的话,就会给我一笔可观的财富。”马格纳斯试图将气氛变得轻松一些,“我猜她是想把那孩子嫁出去。”

 

塔蒂阿纳并不是第一个试图依靠巫师的咒语来让生活变得更加容易和快乐的暗影猎手。但她却是给出的价钱最棒的那个。

 

“是吗?”威尔问到,“听起来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像是只戴着帽子的癞蛤蟆。”

 

特莎掩着嘴笑了起来。威尔也咧开嘴笑了,他很高兴自己总能逗乐特莎。

 

“我想我不该恶意中伤任何人的孩子的,介于我的儿子自己就是个傻子。你知道的,他会到处胡乱地开枪射击。”

 

“是的,”马格纳斯委婉地回答到,“我确实知道他会开枪射击。”

 

威尔叹了口气,“天使赐予我忍耐,所以我没有亲手勒死他;也赐予我智慧,所以我还能向他愚不可及的脑袋里灌输一些理智。”

 

“我确实好奇他是从哪儿得来的那些。”马格纳斯诚恳地说。

 

“这不一样。”特莎说,“威尔在詹姆斯这个年纪的时候,是试图将所有他爱着的人从身边推开,但杰米一如既往地爱着我们,爱着卢西,爱着他的生死拍档马修。他希望毁灭的是他自己。”

 

“而且这种行为毫无理由。”威尔握拳重重锤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我了解我的儿子,如果他不是别无选择,他绝不会这样做的。除非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或者因为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而在用某种方式惩罚自己——”

 

你找我吗?我来了。

 

马格纳斯抬起头,看到撒迦利亚圣者(Brother Zachariah)正站在门口。他身形削瘦,并没有戴着长袍的帽子,整张脸都露在外面。无声圣者们很少会露出他们的脸,因为他们知道大部分暗影猎手会对他们布满伤痕的、被损毁的皮肤有着怎样的反应。杰姆愿意把自己这样展现在威尔和特莎面前,是一种信任的标志。

 

杰姆还是那个杰姆——就像特莎一样,他没有衰老。无声圣者不是永生的,但他们的衰老异常缓慢。那些赋予他们知识和精神交流能力的强大符文也延缓了他们身体的衰老,让圣者们成为了活着的雕像。杰姆在长袍袖子下的手苍白而颀长,在时间的洗礼过后仍是一双音乐家的手。他的脸像是从大理石中雕刻出来的一样,他的双眼紧闭成两道弯月,圣者的黑色符文在他高高的颧骨上十分明显。他的头发在太阳穴周围飘动,黑色之中闪着几缕银光。

 

在看到他的时候,马格纳斯心底涌起了一阵剧烈的伤感。生老病死是人类的权利,而杰姆已经站在了人性之外,站在了明亮而短暂地燃烧着的火光之外。火光之外只有寒冷。没有谁比马格纳斯更能了解那种寒冷。

 

看到马格纳斯的时候,杰姆微微颔首。马格纳斯·贝恩,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我——”马格纳斯想要说什么,但威尔已经站起来大步走到了杰姆面前。他很高兴看到他,而且马格纳斯呢个够感觉到杰姆的注意力从他这儿转到了威尔那边,并停留在了他的身上。这两个男孩儿是那么的不同,但又时常浑然一体,以至于马格纳斯都奇怪他俩竟会分别去到对方无法跟随的地方——威尔像个人类一样变老,而杰姆则停留在时间之外。他想这对于他俩本人来说应该是种更加奇怪的感觉。

 

然而,也是他俩总能让马格纳斯想起他听过的那个关于红线的古老传说: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会系在特定的两个人之间,无论这条线如何纠结缠绕,它永远都不会、也不能被断开。

 

无声圣者行动起来就好像是会移动的雕像那样。杰姆也是用那种方式移动过来的,但因为威尔走近了,他向着他的前任生死拍档跨了一步。这一步快速、热情而且人性化,就好像亲近他所爱的人让他又再次感受到了自己是有血有肉的。

 

“你来了。”威尔的言语间充满了欣慰——现在杰姆来了,整个世界都会没事的。

 

“我知道你会来的。”特莎一边说,一边从她儿子的身旁站起来,跟着她的丈夫走向了杰姆。马格纳斯看到撒迦利亚圣者在听见她的声音时,脸上焕发出了连符文和苍白的脸色都掩不去的光彩。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男孩儿,那时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的心中盈满了希望和爱。

 

这三个人啊,他们是怎样地相互爱着,又曾为彼此承受过多少苦难,才会为简单的同处一室而如此地高兴。马格纳斯也曾爱过,次数还不少,但他从未感受过像这三人一样,只需要在一起就能散发出的平和。他有时候渴望会这种平和,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几个世纪都没有见过水的旅人,只能依靠着对水的渴望继续坚持下去。

 

特莎,威尔和他们迷失的杰姆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紧密的结。马格纳斯深信有那么一刻,他们的世界中别无他物,只有彼此三人。

 

马格纳斯看向詹姆斯•海伦戴尔躺着的沙发,然后发现男孩儿已经醒了。他金色的双眼像是正在教蜡烛如何燃烧得更加明亮的警觉火焰。詹姆斯还是个年轻人,他还有整个人生在等待着他,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希望或是快乐。特莎,威尔和杰姆在一起看起来很自然,但就算是在这间有着爱他超过自己生命的人的屋子里,詹姆斯看起来也很是孤独。他的脸上只有绝望和孤寂。他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但却重重地摔回了沙发的软垫里。他黑色的脑袋向后仰着,就好像他无法承受它的重量似的。海伦戴尔的家族戒指在他手上闪着微光,他的手腕上也挂着一条银链。

 

特莎,威尔和杰姆正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威尔的一只手还放在杰姆的手臂上。马格纳斯从未见过哪个暗影猎手会用这样友好的方式触碰无声圣者。这让他心中一痛,然后他看到这种空洞的疼痛也出现在了沙发上那男孩儿的脸上。

 

 

马格纳斯随心而动,穿过房间在沙发边跪下,靠近了威尔的儿子,而对方正用疲倦的双眼看着他。“你看他们,”詹姆斯说,“他们相互爱着的那种方式。我曾以为每个人的爱都是那样的,那种童话故事里的爱。我曾以为爱就是付出,是慷慨,是种好的品质。”

 

“那现在呢?”马格纳斯问。

 

男孩儿转开了头。马格纳斯对着他的后脑勺,发觉他抹布似的黑发跟他父亲的异常相似,也看到了他领口下露出的那个生死拍档符文的边缘。那个符文一定是在他背上,马格纳斯想,在他的肩胛骨上——那是天使之翼本该生长的地方。

 

“詹姆斯,”马格纳斯快速地低声道,“曾经你的父亲也有过一个他觉得无法跟世界上任何一个灵魂分享的糟糕秘密,但他最后告诉了我。我看得出有些什么在侵蚀着你,而你在试图隐藏它。如果你有任何想要告诉我的事,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保证,我会保守你的秘密,而且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詹姆斯转回来看向马格纳斯。马格纳斯觉得他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软化,就好像男孩儿正在松开他残忍地紧握着那折磨着他的东西的手。“我跟我的父亲不同。”他说,“别把我的绝望误认为是高贵的伪装,因为那不是。我是为自己痛苦,并非为其他人。”

 

“但你是为什么痛苦呢?”马格纳斯挫败地问,“你妈妈说的是对的啊,你在你的人生中是一直被爱着的。只要你愿意让我帮助你的话——”

 

男孩儿表情像是一扇门一样合上了。他再次把脸从马格纳斯面前转开了。他双眼紧闭,灯光投射在他睫毛的边缘。

“我保证过我永远不会说的。”他说,“而且这世上也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拯救我了。”

 

“詹姆斯!”马格纳斯被他语气中的绝望震惊了,而马格纳斯声音中的惊恐则引起了房间内其他几人的注意。特莎和威尔把视线从杰姆转向了他们的儿子——那个继承了杰姆名字的男孩儿,然后他们齐齐来到了他躺着的地方,特莎和威尔还是手牵着手的。

 

撒迦利亚圣者从沙发背侧弯下腰,用那双音乐家的手温柔地抚了抚詹姆斯的头发。

 

“你好,撒迦利亚圣者叔叔。”詹姆斯闭着眼道,“我本想说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我很肯定这是这些年来最让你兴奋的事了。骸骨之城里可没有这样的生机,不是吗?”

 

“詹姆斯!”威尔厉声到,“不许这样跟杰姆说话。”

 

就好像我以前不是个行为不端的海伦戴尔似的,撒迦利亚说。他总是用这种方式维护着威尔和这世界之间的和平。

 

“我猜原因是,我爸总是很重视你对他的看法。”詹姆斯说,“但我不是。不过这并不是针对你的,杰姆叔叔。我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然而他却有着炫耀自己的习惯,就像是威尔曾有过的一样,而且马格纳斯毫不怀疑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在意某个人的看法的。他做这些事一定是有目的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马格纳斯想。

 

“詹姆斯,这不像你。”特莎担忧地说,“你一直都是关心别人的,你那么善良。是什么事在困扰你吗?”

 

“也许并没有什么在困扰我。也许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以前的我是如此无趣。难道你不认为我以前很无趣吗?总是在学习,还学的是拉丁语。”他耸了耸肩,“糟糕至极。”

 

不论是关心别人,还是拥有一颗开放而热爱生活的心,都不是无趣的,杰姆说。

 

“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说。”詹姆斯回答到,“原因显而易见,你们三个人爱着彼此——每个人都比其他人爱得更深。谢谢你们能够费心来关心我。”他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微笑——但那是个悲伤的微笑,“我希望我没有让你们太过费心。”

 

特莎和威尔交换了一个绝望的表情。屋子里充斥着忧虑和父母的担心。马格纳斯开始感觉他快要被人性的重担压垮了。

 

“好吧,”马格纳斯说,“这确实是个充满教育意义而且有些潮湿的夜晚,但我不想打扰一家人的团圆,更不想经历任何家庭闹剧,因为我发现这事儿在有暗影猎手的情况下总会更加夸张。我必须得离开了。”

 

“但你可以留在这里的,”特莎邀请到,“作为我们的客人。我们都很乐意你留下来。”

 

“一个呆在暗影猎手学院的神圣房间里的巫师?”马格纳斯耸了耸肩,“这种事想想就算了。”

 

特莎瞪了他一眼,“马格纳斯——”

 

“更何况,我还有约呢。”马格纳斯说,“是我不该迟到的那种约。”

 

威尔皱着眉抬起了头,“在晚上的这个时间?”

 

“我干得可是特殊职业,所以得遵守特殊的时间。”马格纳斯答到,“我似乎还能记起你也曾有几次在晚上奇怪的时间来寻求我的帮助。”马格纳斯颔首致意道,“威尔,特莎,杰姆,晚安。”

 

特莎走到了他的身边,“我来带你出去。”

 

“再会啦,不管你是谁。”詹姆斯闭着眼睛困倦地说,“我记不住你的名字。”

 

“别介意。”特莎一边小声地说,一边和马格纳斯一起走向出口。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她的儿子和站在她儿子身边的两个男人。威尔和杰姆肩并肩地站着,让人无法忽略杰姆那更加削瘦的身形,还有杰姆不曾老去,但威尔已经老了的事实。尽管威尔在回答那个马格纳斯没有听到的问题时,声音里充满了一个男孩儿的热情,“为什么不呢,没问题,你当然可以在离开前去演奏它。它跟以前一样在音乐室里,为你保持着原样。”

 

“他的小提琴吗?”马格纳斯嘀咕道,“我不觉得无声圣者会对音乐有兴趣。”

 

特莎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走廊里,站在马格纳斯身边,“威尔看向詹姆斯的时候,眼里见到的并不是无声圣者,”她说,“他看见的只是杰姆。”

 

“那困难吗?”马格纳斯问。

 

“什么困那吗?”

 

“完完全全地跟另外一个人分享你丈夫的心。”他说。

 

“如果那困难的话,那就不是威尔的心了。”特莎说,“他知道他也跟杰姆分享着我的心。我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对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彼此是如此密不可分,直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分离他们的方法,而且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分开。马格纳斯想要问问特莎,她是否担心过在威尔去世后她会怎样、在他们之间的纽带终于被切断时她会怎么样,但他没有问出口。幸运的是,特莎还要过很长的时间才会经历她身边的第一次死亡,也还要过很久之后才会完全地意识到永生的重负——而爱却不是永恒的。

 

“非常美好。”马格纳斯说,“好啦,我祝你和你的小坏蛋一切都好。”

 

“当然,在你离开伦敦之前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特莎用她在小女孩儿时那种不容反驳的语调说到。

 

“好。”马格纳斯说,接着他有些犹豫地继续道,“还有,特莎,如果你需要我——当然,我希望那是在你早已开心地渡过了很多很多年后——给我发个消息,我一定会立刻赶到你身边的。”

 

他俩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的。”特莎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伸出了手。她的手掌小巧而柔软,但她握手的力度出人意料的大。

 

“相信我,亲爱的女士,”马格纳斯松开了她的手并举了个躬,故作轻松地说,“我随叫随到。”

 

当马格纳斯转身离开教堂的时候,他听到伦敦的空气中飘来了小提琴的声音。这让他想起了那个由鬼魂,雪花和圣诞音乐组成的夜晚,而威尔那时就站在学院的石阶上目送他离开。现在是特莎站在门前,举着手与他挥别,直到马格纳斯走到写着那句不详预示的大门口:我们不过是尘土和影子。他回头看去,看着特莎纤细而苍白的身影站在学院的门槛上,不禁再次想到,是啊,也许我离开伦敦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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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amie是James的昵称

[2] 指夏洛蒂·布伦威尔Charlotte Branwell。她是伦敦学院的前领袖,也是介绍Will和Jem认识的人。

[3] 看来上次的脚注错了,Whitelaws是纽约学院的领导人应该…..打扰了。

[4] 跟特莎(Tessa)一样是特蕾莎(Teresa)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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